２５．突然消失的植物园

三天之后，翠羽带着外婆的碧玉雪簪，和绿竹一起再次登上了南下的列车。

她们到达叶郎站时，事先接到电话的小果和身材高大的黄栌老师已经在出站口等她们了。小果的爸爸和小果长得一模一样，父子俩站在一起，不用介绍，一眼就能认出他们是爸爸和儿子。

(资料图)

“真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来了！到底有什么事啊？”父子俩一接过翠羽她们，小果就迫不及待地问。

“回去再说吧！这孩子真不懂事！”还没等翠羽说话，黄老师就把小果拉到一边，挥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小果家住在一所绿树掩映的校园里，他爸爸妈妈是这所镇办中学的教师。爸爸教生物，妈妈教化学。他家的房子就在一楼，孔雀一样的旅人蕉，挺立在绿篱围起来的花坛中，高大的榕树一直涌上四楼的窗口，树杈上挂着串串琉璃珠子一样的果实。

小果的妈妈正在厨房里忙活，听见声音用围裙擦着手走了出来。她是一个身材偏矮的女人，她的头顶还不到她丈夫的肩膀高。也许是因为小果爸爸太高大的缘故，他的头差一点就要挨着吊在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管了。

小果介绍说：

“这就是我上次带过的小游客，她叫翠羽，她叫绿竹。”

绿竹不以为然地把脸转了过去，什么小游客，你自己才有多大呀！翠羽拉了拉她的衣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叔叔，阿姨，打扰了。”

“这孩子，看你说的 ，你们本来就是我们家的客人吗！我和小果他爸都是教书匠，我姓宗名吕，就叫我们老师好了！饭马上好。小果，还不快给客人倒水！”宗老师一边说着，让两个女孩子在沙发上坐下。

客厅里的家具都是旧的，棉布沙发套已经洗得发白，放电视的桌子也有些年月了。让人感到舒心的，是屋角和窗台上的绿色植物。观叶的，赏花的，爬藤的，高高低低，把这个水泥地坪素白墙的家装点成了袖珍花园。

最引人注目的，是桌子上那个长方形的玻璃缸。绿竹一看见就跑了过去，指着水中那些长长圆圆的草问个不停。黄老师好像邮票收藏家遇到了集邮迷，指着一棵鲜红叶子的说：

“这是叶底红丁香，”又指着一棵叶子背面紫红的说：

“这是红玫瑰，紧挨着它的这一棵是紫叶草……”

“别卖弄你那点植物常识了，收拾桌子让孩子们吃饭吧！”

黄老师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笑，离开他的水生植物世界。

“小果，你们家的花草真多，像个植物园。”绿竹说。

“我爸爸妈妈以前就在植物园工作，养个花种个草，是他们的老本行。”

“那后来为什么……”翠羽说到一半，看了看正吃饭的两位老师，就打住了话头。

“哎，别说了，我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黄老师说。

“事情已经过去好些年了，想起来就像是昨天一样。那是一场可怕的灾难，突然暴发的泥石流，把包括我们的热带植物园在内的几十公顷山林全毁了。”宗老师心有余悸地说。

“万幸的是，那天植物园的人全员出动，被派出去采树种，等到我们回去的时候，植物园已经被滑下来的山体埋住了。不过奇怪的是，救援人员费了好长时间也没有找到死难者的遗体。”

“真可惜，园里两位最有学问的专家一个也没出来。那天楠木林园长对他的妻子大发脾气，她就是不肯和我们一起走。”

“要知道，那时候他们夫妻闹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怎么会和我们一起出山？你忘了，自从那个女人来到植物园后，植物园就再没有清净过！你们这些男人啊……”

“你又来了是不是？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他们两口子是常常为那个女人的事争吵，但据我所知，那都是因为工作上的事，绝不像你想象的……”

小果见老爸老妈谁也不让谁，把客人忘到了脑后，忙打断他们，说道：

“好了好了，你们别争了，就这一件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从我记事起就争来争去的，还能争出个谁输谁赢似的！我看就算了吧，反正那个热带植物园已经从地球上消失了，争下去有什么意义呢？”

“黄老师，你们那个植物园的楼是不是白色的？”翠羽若有所思地问。

“是啊，一共五栋楼，全是白色的。”黄老师眯起眼睛，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奇怪，我们上次去的那个植物研究所，楼房也是白色的，两栋带尖顶的，一栋是餐厅和招待所，另外两栋楼的墙上有爬山虎。”

“怎么听起来和我们的植物园一模一样？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条江的上游，离这儿差不多１００多公里。”

“地理位置也有点像，我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起过呢？”

翠羽拿出外婆写给黄老师夫妇的信。黄老师接过去拆看，开始是惊奇，后来是恼怒，到最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气愤地说：

“我要早知道是这样，决不会上那个妖孽的当！”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详细点儿好不好？”宗老师也着急起来。

“就是舍瑚那个女人，她根本不是人……”

“我早就说她不是个东西，你总是护着不让说。”

“你知道啥！我说她不是人，是因为她是从另一域空间来的魔幻人，根本不是你说的‘第三者’！”

“你怎么越说越玄了？我一点都听不懂，什么另一域空间，难道她还是天外来的仙女不成？”

“你别打岔好不好！我现在就去找车，带着这几孩子去找那个南国植物研究所。”

下午两点半，一行人出发了。面包车逆江而上，路还是那条老路，可走了差不多三个小时，也没找到那片竹林，更别说岔道了。

调转头往回走，一个山谷也不放过，三个孩子睁大眼睛仔细寻找，还是连一棵似曾相识的树都没发现。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那个研究所也会像当年的植物园一样忽然消失了？

转来转去天色已晚，一行人无功而返。黄老师不死心，又到运输公司去查那辆车牌号８８８３６３２的卡车，人家说这辆车根本不是叶郎镇的。

看来只能等明天了。晚饭后，大家坐下来商量具体行动方案，黄老师问：

“对于这次行动，你外婆还有什么安排吗？”

“有。她给了我一些草药粉，让我交给小果。”翠羽说着，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三个花袋，“这个黄色花袋里装的是‘海棠迷幻粉’，可以把动物变成聋子。这个白色花袋里装的是‘雪梨花粉’，能避邪毒。这个绣有牡丹花的大花袋，里面装着牡丹、腊梅、兰花、茶花、荷花、菊花等九十九种花的花粉，是‘灭生伞’的克星。”

“她没说到时候怎么用吗？”

“你把两个小花袋交给我，我知道怎么用。”小果胸有成竹地说。

“这也正是外婆的意思。哦，对了，上次那个坐着快艇追我们的所长也就是我爸爸给你的矿泉水你喝了没有？”

“喝了喝了！太好喝了，我早就喝光了，但愿这次能再弄几瓶！”

“喝了就好。”翠羽高兴地说，“看来外婆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两个花包就交给你了。”翠羽说完，就把黄色和白色花包递给小果。然后转过身对绿竹说：

“蓝剑女侠，你的责任最重大，除了保护我们不受舍瑚伤害之外，还得保管好这个最大的花袋，等我们闯进试验室，你再把花袋交给我。”

“那我干什么呢？”

“黄老师，我们这次行动能不能成功，还得靠你出谋划策呢！你对那里的环境最熟悉，知道躲在什么地方最安全。你还有一个任务，就是一进试验室，就把那里的玻璃柜全部打开。”

“我呢？难道我就帮不上一点忙了吗？”宗老师着急地说。

“宗老师，您的任务是留在家里，如果四天之后我们还没有回来，你就赶快打电话通知我的同学白岩，让外婆想办法解救我们。这是白岩的电话号码。”翠羽把一张写着号码的纸条交给了宗老师。

几个人又仔细合计了几遍，才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沿着上次走过的路线，很快找到了那棵高大的龙血树。翠羽拿出事先准备的带盖杯子，把一柄锋利的小刀交给绿竹，让她在龙血树的主干上割一道够深的口子。绿竹费了好大劲，一连划了三刀，鲜红的树液终于流了出来。翠羽接了满满一大杯盖好，看见龙血树还在不住地流“血”，就用手紧紧地捂住刀口，流着泪说道：

“外爷，为了让爸爸清醒过来，您就愿谅我割伤了您吧！”

龙血树晃动一下，一阵风沙沙吹动巨大的树冠，好像一声长长的叹息。

有黄老师带路，走起来快多了。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他们就到达了植物研究所后面的竹林里。这里地势比较高，拨开密密的竹竿，研究所里的动静看得清清楚楚。

“一点都不错，这就是两代植物学家辛辛苦苦建起来的植物园。没想到会让那个异域妖魔用来研制祸害人类的‘灭生伞’，真气死我了！”黄老师说着，拳头攥得咯叭叭响。

“孩子们，跟我来。竹林里有个好去处，只有我知道。”黄老师说，脸上露出年轻顽皮的笑容。

越向里边走，竹子越密，高大的竹竿把阳光遮严了，凉浸浸的地气透过脚底爬向全身，他们身上的热气和汗水不一会儿就消散无踪了。

竹林深处出现了一片空地，紧靠空地的山坡上，有一块松动的大石头。黄老师用力推开那块石头，里面露出一个洞口，正好能让一个人弯着腰走进去。黄老师在前边带路，几个孩子跟着他钻进洞里，摸着黑往前走了几十米，一道阳光透过上面的石隙直射下来，照亮了宽敞的“地厅”，这是黄老师起的名字。地厅的一侧有几块凸起的岩石，另一面是一个人工开凿的石槽，里面储满了流动的活水。由于长时间没人来过，石槽和凸起的岩石上长出厚厚的一层苔藓，坐上去感觉着就像坐在金丝绒沙发上，舒服极了。

“爸，你当年大概就是在这里和我妈妈谈恋爱的吧？”

“不许瞎说！没大没小的！”黄老师喝住儿子，转过身来对翠羽、绿竹说道：

“咱们把用不着的东西放在这里，今天晚上就在这里过夜，大家抓紧时间喝点水。等会儿出去看看，也许能见到楠木林园长。”

２６．布娃娃和全家福

他们隐身在竹林里，仔细观察着围墙内的动静，整个院子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大约四点钟的时候，才从后面的那座楼房里走出一个人来。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要找的楠木林。

不巧的是，那个魔幻女人也从办公楼中走了出来。她径直朝楠木林走去，两个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女人在前，楠木林在后，曲曲折折穿过几片树林，来到东边的油棕园。女人指着一棵油棕树，让楠木林划开它的树皮，油棕树痛苦地扭曲着，翠羽听见黄老师把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那女人抬头看看天上火辣辣的太阳，又看了一眼老实干活的楠木林，终于离开了。看着她进了办公楼，黄老师说：

“小果、绿竹，你们呆在这儿继续监视那个女人的动静，看见她出来，就学几声鸟叫。翠羽，跟我来，咱们翻墙进去。”

翠羽跟在黄老师身后，绕着院墙走了一会儿，估摸着里面就是那片油棕林。黄老师蹲下身来，让翠羽趴到他的肩膀上，然后一挺身站了起来。翠羽的两只胳膊正好搭上墙头，她一纵身便爬了上去。黄老师后退几步，用力一登坡坎，噔噔跑过来跃上墙头，两只胳膊一使猛劲儿，也上来了。他小心察看了一会儿，没发现异常，一迈腿，轻轻跳落在院内，张开双臂接应翠羽下了墙。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挨近了油棕园，黄老师隐身在一丛芭蕉后面，盯住有可能来人的路口，翠羽慢慢走近楠木林。

“先生，打扰您一下好吗？”她的声音轻得就像一丝风。

楠木林转过身来，吃惊地看着她。

“先生，我是来找人的，请问你见过这个人吗？”翠羽没等爸爸开口，就把一张彩色的全家福递了过去。

“你是——”

“我叫翠羽，我爸爸叫楠木林，我妈妈叫依兰香。”

“这照片上的女孩儿是你吗？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楠木林说着，看看照片，再看看翠羽。

“你要找的人是你妈妈还是你爸爸？”

“我要找爸爸。他在我几个月大的时候就离开了妈妈，我和妈妈想他都快想疯了，你能告诉我他在哪儿吗？”

楠木林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儿，苦苦地思索着。但是大脑里一片空白，他什么也记不起来。

“很抱歉，我不认识楠木林，实在帮不上你的忙，你还是去前面办公楼找舍主任问问吧，我们这儿的人事档案都在她那里，让她帮你查查，看有没有这个人。”

“不，求你了，你再好好想想，你不是说你见过我吗？你一定认识我爸爸。”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幽幽的花香随风飘来，楠木林迎着花味儿转过身去。灿烂的阳光下，出现了一棵枝条柔美的树，缀满淡黄色花朵的树枝随风摇动，每朵花的周围都波动着一圈光晕，像含情脉脉的眼睛。

“好香的花啊！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花！”楠木林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花儿？”

“什么花？让我想想，枝梢下垂，叶子椭圆形，边缘呈微波状，花腋生，先绿后黄，哦，这是香花之王依兰香！”楠木林深深吸了一口气，“没错，就是依兰香！依，兰，香，这好像是一个人的名字呀！哦，我想起来了，我有个美丽善良的妻子叫依兰香，我还有个女儿，快满周岁了，不对，我好像好久好久没抱过她了……”楠木林神情恍忽。

翠羽使劲咬着下唇，噙着眼泪点了点头，拿出一个漂亮的布娃娃，她把布娃娃抱在怀里，轻轻唱起了儿歌：

“妞妞乖，妞妞好，

妞妞是爸爸的好宝宝。

楠木高，兰花香，

我们的妞妞真漂亮……”

翠羽把脸埋在布娃娃上，哽咽着唱不下去了。

“翠羽，你一定是翠羽，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妈妈她在哪儿？”

“爸爸！”翠羽忍不住扑进爸爸怀里痛哭失声。

就在这时，那棵花树移了过来，借着风力拍拍翠羽，翠羽赶紧端起那杯龙血树液，递给楠木林，说：

“爸爸，这些年你一直被魔幻人控制着，快把这杯龙血树汁喝下去，等你清醒过来，我再告诉你。”

楠木林犹豫了片刻，他又看了看布娃娃和那张全家福，终于举起杯子，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树液。

翠羽急切地说：“详细过程将来再说，现在你的处境非常危险。你在试验室里培育的那些植物一旦开花结果，就会给人类带来巨大的灾难。外婆让我转告你，为了不让舍瑚对你起疑心，你还得装作被她控制的样子，留下来和她周旋。等到妈妈恢复了人类形体，我们全家就可以团圆了。”

“眼下我该怎么办？”

“今天吃晚饭的时候，你想法让舍瑚同意你喝酒，然后带一瓶回家，把自己灌醉，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顺利地‘偷出’你身上的钥匙，舍瑚也不会疑心你了。余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由我和黄老师一起去办。”

“黄老师是谁？他和你一起来了吗？”

“什么黄老师，我是黄栌啊，楠园长，你不会忘记我吧？咱们可是老朋友了。”

院墙外面响起清亮的鸟叫，有人来了！翠羽掏出一个绣着彩色鸳鸯的花袋，迅速塞进爸爸手中，低声交待他说：

“晚上睡觉的时候放在枕头下面，舍瑚的迷药对你就不起作用了。”

鸟叫声又响了起来，黄栌说：

“不要忘了天黑后把钥匙放在门外的窗台上！”说完拉起翠羽，匆匆地跑进远处的密林里躲了起来。

楠木林抹去两眼泪水，低下头痴痴呆呆地干起活来。

“你怎么越来越磨蹭，这么长时间才干了这么点活儿？”

“我说过，我的背部受过伤，这几天又开始痛，得喝点酒，不然的话，手脚会越来越笨。”

“那好吧。不过你不能喝得太多，醉酒误事。”

天色向晚，楠木林跟着舍瑚回去了。黄栌和翠羽赶紧翻墙回到了竹林里。